三．

小渤自觉自己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好人，他混迹音乐圈的时间也不短，圈内沉沉浮浮，也算不上特别老实。于是这种好像老天为了鼓励老实人继续做好事就派了个田螺姑娘下来找他的故事，他当神话，结果真的发生了，就和做梦似的。

不过田螺姑娘是没有的，老天派来的是一只做饭特别好吃的胖狐狸，精。那个狐狸觉得他养的宠物特别有修妖的天赋，于是干脆大家一起做人，反正倒霉的永远是他养的鸡。

那只狐狸精把他租的房子变成了一个感觉特别风雅的屋子，当地人来给他送过一次菜，他委托对方又买了三只鸡。送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枇杷树还特别奇怪，“我原先没有这棵树啊。”他说，一边看到一个疑似非主流的粉色头发男子狗腿地给白褂胖子扇风，还问道，“你朋友啊？”

小渤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笑着说，“朋友来终南山玩，听说我住在这，来蹭两天。”

当地人兴致勃勃，“我说看着这么时髦呢，还染地和西瓜一样，小伙子长得真俊。”他走过去，想去碰碰小渤淘宝加急买来的衣服——小猪变成人没几天就迷上了台湾偶像剧，天天用他手机刷流量追狗血偶像剧，非要穿的和里面的偶像一样，垮得不成样。

他说话也是从偶像剧里学的，一口台湾腔。“干嘛啦，台湾买来的，很贵的。”当地人讪讪地把手伸回去，黄磊伸出手来，慢条斯理地喊他，“小猪。”

于是小猪不响了，黄磊起身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让您见笑了，我家孩子刚从台湾回来，不懂规矩，您别生气。”

当地人好脾气地摆摆手，“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我就是看这孩子也是长得俊。不过台湾老远的，过来也不方便吧？”

黄磊微微笑，双手笼在袖中，他若是不说话不笑，站在原地破像几年前风靡全国的一位民国小生；他伸出手来握住当地人的手，一派仙风道骨，“我呢之前和终南山上的全真道士有些交情，懂些测算之法，我家孩子冲撞了你，是我们的不是，不如我就帮你卜一卦替他道歉，您意下如何？”

当地人被唬地一愣一愣的，赶紧说好，“其实也不用那么客气……哎，哪个道士啊？我老是给山上的道观送菜，也认识不少人，说不定我也认识？”

“我曾经和凌尘子有些切磋，只不过好久没见他。”

当地人咂了咂嘴，半天回了味来，“凌尘子我知道啊，老神仙啊，胡子老长的。听说活了一百零八岁，哦哟那你和他切磋过，哦哟那可是大师啊。”

黄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小渤站在一边和小猪一起探着脑袋看他忽悠。黄磊看完了他的手相，左手捏了捏，又抬头测了测方向。当地人只当他是老神仙的弟子，半分也不敢怠慢，他们三个人跟着他的脑袋一起张望院子里的芭蕉树，完了他一闭眼然后张开来，当地人立马站直。

“你叫王迅，今年39，是在终南山脚下村里人，已经娶了老婆了，是吧？”

当地人激动地直哆嗦，“果然是活神仙啊，太准了，太准了！”

“你从小长大到也没什么特长，开个养殖场生意做得不错，在这终南山上盖了些房子租出去，日子也过得不错。不过呢……”黄磊拖长了声音，王迅立马绷直了身体，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你今年会有桃花运，桃花当头，避无可避。”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王迅的手，“你可想清楚了。”

当地人一听没什么大难，只是个桃花运，顿时眉开眼笑，连连夸奖，“真是活神仙啊活神仙。”黄磊微微笑，目送他连番感谢往外走。

小猪不解，“什么是桃花运？”

“就是有异性追，就是有女人追。”小渤解释道，小猪眼神放空舔着嘴唇笑起来，“我喜欢女孩子。”还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两下，被小渤敲了一个栗子头。“不学好的。”

“不过。”小渤顿了顿，他看向黄磊，“你真的会算命啊？”

“算命嘛，三分真七分骗。我算得准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罢了。”黄磊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笑起来特别坏，小渤仿佛能到他身后空气里的尾巴晃动。

“那你说他这个桃花运……”

“那是真的。他满面红光，眉眼带春，红鸾星动，就是有桃花。”他挥挥手，又坐回他的躺椅上，小猪狗腿地跑过去给他扇扇子，“磊哥磊哥，那我呢那我呢。”

黄磊看了他一眼，“你啊，早着呢，凡人命短，可别学我。”

小渤看了他一眼，“你还爱过凡人？”

黄磊半眯着眼睛，伸着手指点着他说，“大傻子，你的红鸾星也动啦。”

小渤不知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桃花运，但改天他去山上练嗓子的时候看到王迅挽着个小姑娘的手来摘芙蓉花，小姑娘人比花娇倒是十分可爱。小渤和他打了个招呼，没好意思问他家里老婆怎么样，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觉得这老狐狸精可真是成了精。

这狐狸精是终南山上的精怪，与那山上道观众人也是熟稔。偶尔他会支开小渤和小猪去山上为他找野生兰花，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会发现院中还有半壶茶和未整理完的残局。他坐在院中看天，云卷云舒，叶落叶归，良辰美景。

他不说来的人是谁，小渤便也不问。小猪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兴冲冲地邀功，把他摘来的野果子塞到黄磊的嘴里，“甜不甜？”

黄磊眯着眼点点头，覆盆子有些，他偶尔也会用上，和新鲜奶油做pancake。小渤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西方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一流的好吃，短短几天他和小猪都胖了一圈。

他不常教导小渤音乐上的事，只管让他灵感来了自己在屋子里调试他的吉他和曲谱。只不过是偶尔看一眼，为他指点一二。

心情好的时候，黄磊会坐在院内拍着大腿唱小曲儿，小猪学过一些，唱不准调，被他支出去山上打野柿子，小渤坐在院子里给他剥葡萄。

“人说道出家的都待要断尘情，道来都是假、假！”

小渤剥一颗自己吃三颗，他师公也不在意，摇着躺椅，忽又伸出手来捏住了他的下巴。狐狸精，天生魅惑人的好皮囊。他师公虽胖，依稀看来也是俊秀的样貌，那样貌对着他唱小曲儿，“几时能勾月枕双欹，玉箫齐品，翠鸾同跨？”

饶是小渤再不懂元曲儿，也听出来这不是什么正经唱词，他涨红了脸。他师公松了手，又回到他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小渤坐立不安，连那风吹芭蕉叶的声音都意乱心烦。他一个现代人，居然被一个狐狸精调戏，也是太看不起互联网和现代porn的传播力。

他便也放开了葡萄，坐在椅子上给他唱从前街头巷尾多的去的网络歌曲，什么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擦掉一切陪你睡。

老狐狸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摇着扇像在憋笑，小渤唱了几句才回过味来，敢情这是在诱骗他上当犯罪。

他打又打不过狐狸精，活也活的没人家长，骗也骗不过，但是男人，该报的仇就该报。他琢磨着坏点子怎么向狐狸精报复。小猪回来了，捧着好多的野柿子，“那边有棵好大的柿子树，渤哥，你快吃吃看！”

小渤拿柿子擦了擦，刚要咬，狐狸精伸手拿了过来，他也不知从哪儿掏出的手绢给他擦了擦，又送到他嘴边，“赶紧吃吧。”

小渤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比如他师公不该对一个徒孙这样亲密，比如咱们山下现在为了政治正确男人和男人都不怎么牵手；比如我现在在山上不出名不需要在镜头前麦麸……太多比如，他都能讲出十万个道理来。但这儿，在他师公面前，对错无用。

“你在山上住了小半年，歌写了七八首。”他摇着扇子，黄渤啃着柿子，小猪跑出门玩去了，他听着他师公说，“等写满十二首，就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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